吞茶嚼花

文字的囚徒。

原创:小尼姑。

1,

他出生于军人世家,从小便养成了杀伐果断的性子,结果始终碍于年纪小,未能实现成为将军的梦想。


那个时候还讲究门当户对,家人为他找来一位算命师傅,算他的姻缘。


算命师傅近乎谄媚地说:“公子这是大将之材,未来的夫人自然是同样的女中豪杰。容老朽掐指一算….嚯!了不起,生来不哭?公子这是要娶个连出生都不会哭一声的刚烈女子呐!”


算命师傅叭叭完,领了钱,就走了。剩下他爹他娘摸不着头脑:生来不哭,从没听说过阿。


他们去问宫里的太医,太医沉思后,缓缓说:“生来不哭,确实有。”


他们追问:“那该是什么样的女子?”


太医显得很悲伤:“是夭折的女子。”


久而久之,他们也不再纠结了,唯独小小年纪的他一直放在心上。等长大了,参了军,更是下定决心要找一个刚强的女子做妻子,这才配得上未来他将军的名号。


2,

他第一次出任务,上山剿匪,遇见了一个小尼姑。


小尼姑眉清目秀,听说他要去剿匪,连连摆手说:“使不得,这可犯了杀戒。”


他嗤笑一声:“杀戒?你可知道我杀了多少人?怕是你都想象不到!”


小尼姑便伸出手算了算,喃喃自语:“个,十,百…”


小尼姑脸色逐渐变得苍白:“我都想象不到?那…那该是死了多少人阿…”


看到小尼姑被吓到,他立即得意地笑了。


看到他得意地笑了,小尼姑直接吓哭了。


于是一行十二人的小部队,齐齐慌张下马,开始苦逼兮兮地安慰小尼姑。


唯独他,还在坚持着向小尼姑灌输“手下理应百万亡魂”的思想。


而小尼也孜孜不倦地向他灌输着慈悲为怀的心态。


她认真说:“施主,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请你不要再继续犯下杀戒了。”


他看着泪痕未干的小尼姑,逐渐心生悲戚:阿弥陀佛,犯杀戒的是我爹阿。你先去找我爹好不好?我就只是去剿个匪啊。


3,

剿匪的任务失败了,但他成功地俘获了一个小尼姑。


按小尼姑的话来说,这是她第一次下山。身为庙里最有天分的比丘尼,她势必要以佛心渡他杀心。


然而他却已经心如死灰了:完全惹不起她好不好?


说理吧,说不过。

生气吧,她哭。

她一哭,他爹就揍他。一边揍一边还恨铁不成钢地骂:“你还敢惹小师父生气?!还敢惹小师父生气?!”


小尼姑太过善良,太过特殊。下山一年了,任风尘洗礼,一对眸子亮得如同一个婴儿,乱世之中,身上仍带着如同幼儿一样的天真。


他常说:“这位爱哭鬼,你这样在人间活不下去的,还是回山上去吧。”


她眨着眼睛说:“回去可以,但你要和我一起上山,出家。”


他差不多要离家出走了。


4,

小尼姑为伤员哭,为乞丐哭,为流浪的猫狗哭。


他爹为此感叹:“小师父真是慈悲为怀呀。”丝毫不知小尼姑每天惦记着要把他儿子拐去山上当和尚。


有一天他气急败坏了,说:“我生来便是要为国家出生入死的,怎么可能出家?莫非你要守着我一辈子?”


小尼姑想了想,说:“不出家好像也可以,守着你一辈子就行了。”


小尼姑眼波流转,竟有点万种风情的影子。


他愣了,有些慌张,紧接着又强壮镇定说:“算命的讲过了,守着本将军一辈子的是一个生来不哭的刚烈女子,不是你这种爱哭鬼。请你还是普度众生去吧。”


小尼姑眯起眼嘻嘻笑:“师父说过我是生来见佛的人,我做什么还用你教?”


5,

战争已经步入尾声了,决战在北部。国家兵力不足,他终于可以带兵前往。


小尼姑自然也是屁颠颠地跟着去的。


结果到了北部,才发现敌国军队数量远胜于本国,守卫边疆的士兵,已经逃得差不多了。


他望着敌国大军,良久后咬牙说:“战。”


小尼姑拦住他:“战了,你们都会死的。”


他冷冰冰说:“将军活在疆场,死在疆场。不是你这种爱哭鬼会明白的。”


小尼姑想了想,抽出他的剑,横在自己颈间,说:“你若出战,我便死在你面前。”

他说:“我若不呢。”


小尼姑笑嘻嘻说:“你就听我一次话,回去。我好歹也是修过佛法的人,能见过去未来。你若出战,便只有亡国一途。你若回去,联合所有军队,与他们谈和,必将迎来和平。”


他盯着小尼姑好久,认真说:“你见我什么时候信过你的鬼话?”


她拿着剑的手颤抖了一下,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。她咽了口唾沫,做最后挣扎,鼓起勇气希冀说:“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去,我就再也不哭了。我可以守着你一辈子!怎么样?”


他不再看她,没说一句话,策马率先出战。万马奔腾,扬起的尘土淹没了小尼姑的身影。


6,

战斗是一边倒的,他的军队在厮杀中,没有多久便被敌军分割包围住。


无数的士兵在众多的敌军中,不断牺牲着。


他也早已意识模糊,血雾与兵器之中,他好像又看见去剿匪的那座山上,一个黄袈裟小尼姑,慌慌张张地拦住自己。


他使劲眨眨眼,却发现这不是幻觉。


那个黄袈裟的小尼姑,提着剑,真的拦在了自己与敌军的兵器之间。


与初见不同的是,小尼姑背对着他,身后空中,庄严法像万千。


接着她玉手掐印,欺身向前,以一敌万。每杀一人,身后法像少一座。


到最后,小尼姑的黄袈裟染成了大红袍,身后法像空空如也,头上却生出了青丝万千,随风飘荡。


她是怒目的金刚,倒坐的菩萨。她站在黄昏中,像是一尊背着夕阳的佛陀。


敌军如潮水般退去,他急忙冲到小尼姑的身边。


已生出三千青丝的她以剑支撑身子,转过头,笑着对他说:“你说你就听我一次话不行嘛。”


他见小尼姑浑身重伤,不知所措。


小尼姑还是笑着抬起手,摸了摸他的脸,嘻嘻笑说:“不过……我还是愿意和你回去!”


小尼姑一人以佛家神迹败退浩荡大军,重伤不治,去世时笑容灿烂,一双眼睛望着江南。


7,

他回去后,成了国家史上最年轻的将军。


逢人问起疆场上的神迹,他也只是保持沉默。


不久后,佛门中人开始对此神迹表示默认,小尼姑所在的尼庵更是道出,其人该是觉者转世。觉者转世,一是来体验人间的苦,二是来印证动摇的心。

小尼姑此一程人间苦旅,却未能再度觉悟,想必是遇见了命中的缘,应了为佛时动摇的心。


8,

小尼姑的遗体葬在曾经的尼庵,将军携大军上山祭奠。


万千士兵行大礼,围绕跪在尼庵后山的那座荒坟前。他披着将军铠甲,声音低沉,上前问年迈的师父:“您说爱哭鬼…不对,那位觉者是过来印证本心,失败了,可还有补救的机会?”


师父摇摇头说:“觉者下世,没人知道为什么。有的为贪,有的为嗔,有的为人间疾苦,有的为一丝情动。说不准的。”


他点点头,说:“那这位觉者…”


师父打断他说:“这位施主,她已还了俗,没了法号,再非觉者。你还是以她俗家名字称呼吧。”


他这时才想起来,自己从未问过小尼姑的名字。他沉默半晌,问:“还未得知她的俗家名字。”


师父恍惚了一下,叹口气,说:“说起来,她也只有个说不上名字的名字。她是个孤儿,还是婴儿时被丢弃在庵前的门外,是我发现的。抱回去后,她就总是哭,没人照顾过婴儿,大家便开玩笑一样,先给她取了个乳名。”


他问:“叫什么?”


她说:“叫不哭。”


完。


我是 @吞茶嚼花 

拍不出好看的相片,画不出好看的画。

但很想为你写一些漂亮的故事。


蟹蟹关注鸭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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